傅聿城低低笑了,“我倒是希望安安你成为活阎王。”
如此他们倒是一路人了。
他也是临到头来才惊觉,他对她不过是强求。
一开始就不同路,又怎么可能会走到一块儿呢?
他偏要勉强,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这世上诸多事,到底是公平的。
从不能叫他事事顺心,种下的因果,终究会在最后落到他头上。
傅聿城强撑着坐直身,摊开掌心朝姜予安伸过去,“那安安把刀还给我吧,你胆小,那我自己来。”
姜予安睫毛颤了颤。
她垂眼看着面前伸过来的手掌,满是鲜血,再瞧不出半点原本的颜色。
犹豫了好久,她才抬起手试图把那把刀递回去。
该这样让他走么?
她心想。
她说不清此刻的心情。
仿佛所有的情绪都交织在一起,让她无法思考,压根没有办法去想多余的事情。
就在她空洞地任凭身体自己听从指令时,手腕上忽然传来一阵大力。
刀子捅进头的顿感让她心头一沉,跟着是傅聿城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。
很沉……
沉得她几乎跪倒在地,只能呆滞地任凭他抱住自己,任由他把下巴压在自己肩膀上。
要怎么处理呢?
姜予安大脑已经一片空白,彻底宕机。
她感受到男人攥紧她的手腕把刀子捅进他的身体里,她一点力气都没有,连挣脱都难。
她感受到他掌心的力道,甚至还在继续用力,在他自己的血肉里面旋转。
她感受到他身上流出来的血,温热滚烫,顺着她的手流淌下来。
“傅聿城……”
姜予安干涸着嗓音,挤出他的名字。
男人的低笑声就在她耳畔,炙·热滚烫,“安安……这四年也教了你不少东西,那最后再教你一条吧……自己的仇,自己报。”
“……”
“你说原谅我……你从前所遭受的就是你活该。可世上还有一句话,叫做一报还一报……我都还你,好不好?”
“……”
怀里的姑娘依旧没有言语,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傅聿城便继续溢出声调。
他口齿间堵不住新的血液,顺着姜予安的肩膀染红了她的衣衫。
他祈求地问:“安安,如果世间真的有下辈子,我当一个好人,早一点遇到你……你别再记恨我,给我一个机会追求你,好不好?”
“如果真的有下辈子,那你我便是全新的开始,这一世的恩怨,自然是不算数的。”
傅聿城终于听到怀里的姑娘开了口。
也得到了满意的答案。
他低低笑着,咳得在她肩上呕了好多的血。
他好像才发现一般,难过地说:“真是对不起啊安安,弄脏了你的衣服。”
他松了姜予安那只拿刀的手,虚虚地环绕住她,像是一个拥抱。
而后低低的嗓音在姜予安耳畔响起:“你能不能原谅我呢?”
原谅什么?
是原谅他弄脏了她的衣服,还是其他的呢?
姜予安没有问出口。
她感受到那只虚虚还住她的手忽然垂下,肩上的力道又沉了两分。
再没有声音了。
天地间好像没有了声响。
一片死寂。
姜予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她的意识才慢慢地回神。
湿润的深林里有水滴落下,大抵是雾气凝聚,从高处的叶片上滑落。
又像是阴沉的天空真的开始下雨,朦胧了这一片深山,让云朵乘风化雨。
姜予安右边肩膀有点麻了,她像是没有意识的机器人,将肩上的男人推开,重新扶靠着那棵树干。
依旧有血从他身上蔓延开,从他衣襟上凝聚成一颗鲜红的小圆珠,然后慢慢低落在地上,砸出一滩鲜红的痕迹。
姜予安沉默地看着面前的人,良久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。
她大概也是撑不下去了,无力地栽了下去,靠在旁边一棵大树上,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。
雾气氤氲着她的面庞,像是细细密密的水洒在她脸上,慢慢地把那些血迹给洗清。
且就躺一会儿吧……
就那么一会儿。
就像那失去记忆的四年,忘记一切,没有任何负担地原谅他那么一会儿。
等她醒过来,等她想起来,再重新站在他的对立面。
而这一次,他再站不起来了。
她闭上了眼睛,迫使自己进入了梦想。
耳畔又有了声音,是雨珠滴落砸在树叶上的声音,是鸟啼声,蛙鸣声……
“傅先生!”
姜予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,直至耳旁再有人声响起,迫使她睁开了双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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