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便要留在东京,和暮逊周旋,和我爹周旋——我不能让暮逊知道我那半年的踪迹,不能让暮逊怀疑你,怀疑南康王府。
“阿鹭,我不是为了叶白才决定杀暮逊的。我是为了我自己,为了……”
江鹭喃声:“为了我。”
垂着脸的姜循被他拥入怀中。
清晨之下,他的气息环着她,她感受到他周身的僵硬与战栗。他抱她的力道收紧,似想将她困入魂魄,和她融为一体。
江鹭声音艰难,带着颤:“你为什么不早说?为什么不早告诉我?我问你那把火的时候——你为什么不说实话?”
姜循靠着他肩膀,心神起起伏伏。她自己觉得无妨,可他看起来如此难过,她便也跟着心酸。
姜循叹息:“没有人会信我的。你爹不会信的,我骗了你逃走,你多绝望……我没有证据,没法找人证明那火是暮逊放的,我只能默认。”
江鹭:“可若是你说,我会信的。”
姜循:“我就是知道你会傻傻地信,才不想说的啊。”
她一向不喜欢和人剖心,不愿意和人分享自己的心事。可她对江鹭,剖了一次又一次——
上一次,她忍不住告诉他,她离开南康王府,是因为她觉得少年情浅,前途难定,她不想他抛弃一切日后再后悔;这一次,她又忍不住告诉江鹭,她怕火的原因,她对付暮逊的私心。
熹微晨光下,江鹭低头专注地凝望她。他看她如同看自己最珍惜的珠宝,他眼中流动的光潋滟无比,将她吞没。她在这种柔光下害羞又放松,朝他轻轻笑了一下。
他便控制不住地又来拥紧她。
姜循紧张:“我这次没有骗你,我虽然没有证据,但你可以努力去查……”
江鹭打断:“我不会查的,循循。我信你。”
她在他的拥抱中,眼中波光一点点灿亮。
她其实猜到他会如何说,猜到他会相信自己。可她心中虽有猜测,当他果然如此时,她还是会心跳加速。
他总被她骗,他总被感情牵制。他的纯粹让她心软,又在绝路时让她生出勇气。这是他的弱点,也是她喜欢的样子。
此时春山四面明光,云烟雾绕之下,二人对坐。
江鹭难过非常:“为何你爹非要让你当太子妃?你爹为何一点都不爱你?”
他睫长眸湿,看起来快要哭了,这让姜循不自在地撇过脸。姜循道:“因为我爹其实不了解暮逊那样的人。因为当初,恐怕连我爹都想不到,这世上,有人不把妻子当妻子,不把妻子当下人,不把妻子当宠物,而是当……敌人。”
姜循目光渐渐沉下:“我要暮逊流血又流泪,要他付出代价。”
江鹭:“我们一起。”
他握住她的手:“不要再试图抛弃我。”
姜循靠向他肩膀,轻轻摇头。她和他一同看着云卷云舒,而她喃喃自语:“我和你约定。”
她要爱他。
她要学着真正地爱他。她愿和他同生共死,哪怕那是她从未触及的感情,她也要坚强地走过去。
只因那是阿鹭。只因她在此红尘人间,最喜欢他了。
这一年的九月下旬,江鹭撤爵,再无人称其为“南康世子”。但在江鹭和南康王府断绝关系的同时,皇帝似为了安抚他,擢其为第一任提举皇城司,品位在提点之上。
至此,皇城司正式与三衙二府并行,直达闻奏。
三衙为牵制二府,皇城司又为牵制三衙。老皇帝虽病重,对权势的掌控却可见一斑。
而与此同时,太子大婚日终于定为了明年上元日,与民同庆。
内务府当即开始为太子备婚,忙碌起来。
让暮逊失望的是,皇帝只定了他的大婚日,却仍含糊其辞,没有将皇位传给他的旨意。而暮逊分明听一些消息,说老皇帝病得更厉害了。病得那般厉害都不肯退位,老皇帝到底什么心思?
至此,暮逊终于不再对老皇帝抱有希望,不再幻想自己储君位的安稳。
如今赵铭和没了,江鹭又起来了,宫中又开了讲筵。皇帝对储君的不满已无需多言,暮逊到底选择和姜循休战,双方联手,先登大位再议其他。
暮逊决定当做不知姜循和江鹭的私情,他只是警告姜循莫让世人知道,莫在这半年弄出什么乱局,更莫在他眼皮下生事。
姜循好整以暇地答应下来,还反刺他一句:“殿下不说我的事,我便也不会让人知道小黄鹂怀孕的事。”
暮逊不再搭理她。
只因暮逊和姜循的联手只为麻痹皇帝和朝臣,暮逊真正想要的是皇位——此事,便需要姜家助力,需要姜太傅出主意。
暮逊便常请姜太傅来谈事务,当有一晚,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,迫不及待向老师提出自己的野心时,姜太傅不置可否,暮逊便放下了心。
可见老师并不向着老皇帝,老师依然向着自己。
暮逊遮遮掩掩向姜太傅传递消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