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绍坐在祁云的脚下,边替他捏着小腿,边道:“主子看那冯大人,是个甚么样的人?”
祁云阖着眼,疏松了下筋骨,慢慢道:“雌伏的雄狮,面上无害,关键时候便是能制敌的兵器。”
马绍点点头,深以为然。想起这回被偷袭刺杀一事,如此张狂,简直欺人太甚:“一直以来,他与忠勇侯都是中庸之辈,效忠皇上,不跟下头的人立私交。若太子殿下真有害主子之心,咱们不得不提前防备啊。这开国的元勋冯大人,主子看,是不是要找机会拉拢下,到时候也能在皇上面前替主子说句公道话。”
祁云忖了忖,仍是摇头:“不可。到时候大哥都不用动手了,直接参我一个结党谋夺皇位之罪。先观望着罢,也别疏于防备。蔺长真那里给我查个清楚明白,我倒要看看是谁千方百计想叫我中那阿芙蓉的毒瘾。若真是大哥,也算我们兄弟情义走到头,今后他与皇后,全是我的敌人。”
他有些嗤之以鼻:“那个座位,真就那么好?亲兄弟都要反目成仇,值得么?父皇华发早生,晚睡早起,后宫你争我夺,乌烟瘴气,我还真没觉得有甚么好的。”
马绍想了想,猜道:“大约只能到了那个位子,才能体会到罢。世人全都匍匐脚下,可以搜罗世间所有美人,夜夜做新郎,想砍谁的头就砍谁的头,当初看不顺眼又只能强忍的人,当了皇帝,可不都能打杀了?”
祁云给了他个暴栗,哼道:“你这小子,就会胡吣,眼皮子就跟碗水那么浅。”
可一琢磨,不就是那么回事嘛。他自嘲:“不过啊,谁说不是呢,男人嘛,求的不就是这些么,美酒、美人、江山画卷、喜欢谁就宠谁、讨厌谁就杀谁,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跟万万人之上差得远了,哎”
马绍望着这个一身风华不染尘埃的人,眉宇间有着愁也有着洒脱,自己也跟着他许久了,却还是问道:“即便世间男人都爱这些,可属下觉得主子不爱。主子最想要甚么呢?”
“我?”祁云认真想了想,无奈摇头:“没有,没有最想要的。我只想一家人每日都能一桌用膳,不要勾心斗角,不要彼此猜忌,平凡到老。”
马绍心内怜惜,生在皇家,注定一生富贵萧条瞬息变换,或浮或沉或动荡,可唯独没有平凡。
走了几日, 离汴京越来越近,冯元不敢造次,只能老实选陆路。
从桃花村离开是九月二十一,他是上月中旬告的假, 为期两个月, 只要赶在十月中旬之前回到京城就好。可他有些担忧,虽未将绿莺出走一事宣扬, 可若路上起波澜, 再提前产子于府外, 万一有那如张轲一般的有心之人, 借机诽谤这孩子身份不明, 到时候又是一场节外生枝。
故而, 他们这一路不敢耽搁,沿路风景不能多看, 美酒佳肴不敢多尝, 紧赶慢赶的,可算到了永平府。从这里过去,再走个四五日,便能到家了。
正在排队等着进城, 绿莺有些奇怪,今儿又不是逢年过节,怎么人山人海的。
冯元定睛往城门下望去,见队伍顶头那里, 一些人本排到了,却又一个个垂头丧气地回转, 只有零星几个进了那城门, 奇道:“德冒, 去看看怎么回事?”
过了半晌德冒才回转,在窗下禀道:“爷,守城的说,永平府发生了命案,正捉人呢,只许进,不许出。这要是进去了,一时半刻走不了,爷看咱们是不是该改道?”
车旁的路人闻言,也朝着他们闲言碎语起来:“是啊,可别进去了,听说膛子被掏啦,吓死人了,这一进去备不住也得死在这呢。”
绿莺一愣,忙问那人:“老伯,那死人旁是不是还留着一枝白莲花?”
“那谁知道啊。”
“爷,妾身”想了想,绿莺还是瞒下了那日在客栈看见的,只说道:“妾身这一路也听过不少地方出了命案,都是被开膛破肚,还在尸体旁边留下枝莲花,说是白莲教干的。”
冯元一怔,接着冷笑一声:“白莲教?这旧朝真是百足之虫,死而不僵。见没复辟的指望了,就东打打西指指,之前丰台县跟上饶县,爷被派去剿匪,不就是这白莲教鼓捣出来的乱子?”
他这么一说,绿莺顿时恍然,之前总觉得白莲教有些熟悉,这才想起来,上饶剿匪时,她也去过的,那被打成猪头的蔡县令、被蛊惑的村民,可不都是白莲教撺掇的。
这人命官司怎么没完没了,绿莺总觉得稀奇:“爷,妾身觉得这事不简单。”
回想那日凶手杀人时,她先是听见死者痛吟声,后来是剪子剪东西的声,翌日才知道是用剪子在豁肚皮呢,最后那凶手咒骂了一句:“娘的,白折腾了!”当时她以为是没抢到钱,后来知道那人的银两都在,杀人根本不是为财。
想了想,绿莺脑中渐渐梳理出了些眉目,她忽然有了个念头: “他们好像在找甚么东西。”
冯元急着回京,再说这些也是地方官员的指责,他没工夫也没心思蹚这道浑水,听了她的话颇不以为然:“不过是想造成恐慌,让老百姓以为皇上无能,天